第八十章 安德罗米亚的过往 (第4/4页)

常，是前文明的残留——这难道不够么。”

    如同老人不太理解幼子的想法，安德也觉得李努维的问题奇怪。

    老者放下茶杯，双眼内的平静令安德皱了眉头。

    “当然不够。”他说，“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哦不，不用告诉我，姑且先将这当作一种返祖吧。”

    “……返祖？”

    “是的，返祖。”老人微笑道，就像教她认字时一样谆谆善诱，“血脉知识不会告诉你，你要从哪来，又要往哪去。它只教你如何进行最基本的群体活动，又怎么活下去。小安德，你搜索过虫族的历史，想必也知道现代虫族的一半是原始虫族，另一半是人类。”

    老人已经不掩盖他知晓幼子的搜索记录这回事了，安德对此并无太大反应，微微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原始虫族的某些习性通过基因遗传到如今的我们身上，那么人类的某些……认知，或是记忆，也很有可能借由原始虫族强大的血脉能力遗传到我们的身上？”

    李努维提出的可能性对安德来说十分新颖，她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人类记忆的由来。然而稍微细思一番，幼子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要遗传，那也应该遗传些常识性的知识，而不是某个人类完整的一生。

    她张口打算反驳——“不用急着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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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笑眯眯地制止安德将要出口的话，他竖起食指在嘴唇中间碰了碰，后者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有现成的原因拿来当挡箭牌，有些事就不必说得那么清楚。

    “我并不知道历史中是否出现过像你一样的情况，但可能性并不为零，对不对？所以，为什么不把这当成一种……你懂的，比较特殊的血脉传承呢？只不过传承的是人类那部分。”茶水中上飘的雾气令李努维的神情变得耐人寻味，“况且根据我浅薄的了解，联邦整体而言对前文明不感兴趣。你的雄虫身份，比你脑袋里的东西有价值得多。”

    安德无法轻易相信老雄虫说的任何只言片语，她质问：“你要如何证明？”

    李努维双手抬高，灰眉一挑：“时间会替我证明。”

    时间当然会证明一切，但安德可不会被如此空泛的大话征服。她不用说话，大大的紫眸中已流露出对老雄虫回答的不满意。

    “不会有联邦的人因此而寻上你，我也不会因此而差别对待你。甚至我可以向你保证，任何人，雄虫、雌虫，都不会因为你的小小特别之处而对你如何……噢，不过人类研究学会的家伙是特例，他们会把你供起来。”

    李努维俏皮地眨了眨眼。

    安德可没心思对他的幽默做出反应，她依然认为前途无光，扯了扯嘴角：“那就拭目以待吧。”

    与老雄虫的这场谈话卸下了安德的伪装，却没能彻底卸下安德的心防，她仍旧不认为暴露身份的自己会安然无事。

    而正如李努维所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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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未能放下的防备在一天天重复而平淡的生活中逐渐消退，在李努维面前暴露的安德不再束手束脚，她使用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去了解自己身处的时代——然后她竟然发现，似乎真的不必那么担心。

    现代虫族对前人类文明最为关注的部分就是与嵌合兽相关的知识，她有吗？没有。

    在来到这里以前，她听都没听过这种莫名其妙的玩意。

    尽管无人能证明她的记忆中是否真的没有联邦想要的东西，但时间慢慢流逝，没有奇怪的科学家将她带走解剖也是事实。

    “有新的品种被复原出来了，去看看吗？”

    慢悠悠地用完早餐，李努维向幼子发出邀请。

    这时的安德罗米亚已经长高了一些，距离破卵的那天过去了大约五年。这五年里……什么都没发生，每天的生活都像在乡下度假一样轻松悠闲。不用做伪装的小雄子想着反正早就暴露，不如让最后的日子过得开心点，竟自暴自弃地享受起死刑前的美餐。

    这一享受，就是整整五年。

    “去。”还未彻底长大的幼子立刻推开椅子站起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祖父至今为止复原出多少种前文明植物了？这次又是哪个品种呀？”

    当心态转变，小雄虫的情绪、疲惫也跟着逐渐消退。除非摆在她面前的一切都是楚门世界般的骗局，不然这段身为人类的记忆似乎确实改变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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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罗米亚开始放松心情，不那么小心翼翼地对待周遭的人与事，并接受这位老人成为她这辈子的启蒙者、引路人。

    丽珠星的道路街景基本不会改变，安德看了五年，连田里的作物都不太变动。

    李努维领小雄子去了专门用于培育新型品种的试验田，带她参观硕果累累的果树林，随手摘下一个递给她。

    “好吃吗？”

    “好吃，非常甜。”安德飞快地吃完了拳头大的果子，又嘴馋地要来第二个，“生活在丽珠星真好啊，其他地方一定没有这里宜居。生活悠闲，吃的又鲜美。”

    老雄虫听完哈哈大笑：“比我这破地方宜居的星球多如牛毛，是你不愿意离开丽珠星而已。”

    “我不想星际旅行嘛！而且祖父你去拜访朋友，我凑什么热闹。”

    她这个喜欢物理层面脚踏实地的人类灵魂，对穿梭宇宙有种本能的恐惧，想想就觉得难受。

    “倒也没事。”李努维摸了摸幼子的头顶，翠绿的发丝在光线下折射出宝石般的光泽，他慈和地注视对方，“反正无论多大，小安德都是我抚养的孩子，你可以永远住在丽珠星，把它当作——对，当作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她擦擦沾上汁水后甜腻的嘴角，想起人类记忆里某款家喻户晓的游戏，不由乐起来，“好啊，那这里就是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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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来的客舰进入中央星系行驶至中央星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途经了丽珠星。

    安德不并非第一次在星空中远远地观察它，只不过这一次的心境与之前的任何一回都截然不同。

    “祖父去世后，丽珠星会怎么样，重新回到联邦手中吗？”她问身后的老师。

    “……不。”柯诺森回复，关于这件事，他以前听冕下的伴侣提及过一些，“没有意外的话，冕下应该在十几年前就将您定为了丽珠星的继承人。冕下去世后，您就是丽珠星的新主人。”

    “原来是我……也对，当然是我了。”

    小雄子喃喃自语。

    ——我回来了。

    安德罗米亚满心复杂站在舷窗前，外面的漆黑也如此熟悉，完全没了独属于宇宙的冰冷。

    终于回来了，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