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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朝臣众口之下，也难有转圜。

    因此，要让度钧把嘴闭紧了。

    肖铎知道威胁无用，且自己没有威胁的立场。

    他继续静静看着滴漏，水一点一点落入下方琉璃空柱，本来极小的声音像是被空旷的议事厅放大了许多，一声一声，似是催人性命的鼓点。

    谢危回到自己在京城西北的住所后，姜伯游便带着女儿前来拜访。无外乎是姜雪宁十一月里要送去宫中做伴读，要劳烦谢危多多照料。

    姜雪宁未曾见过谢危，便以为父亲的朋友也是个老气横秋的文官，趁着姜伯游同谢危说话，自己跑去偏房看花花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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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危同姜伯游寒暄过一时，又说些民生事情共朝堂大事，再引到宫内的女学上。谢危应承了好好教导，但没有答应照料一事，说的理由也很充分：男女大防。

    姜伯游也知道他必然不肯，只是能应承教导，就已够了。小女儿不听自己的话，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跟着夫子们学书，兴许能改改脾气。

    话到此处，姜伯游就要叫女儿进来见老师，未成想出门一看不见了人，反倒是昭定司掌印被剑书引着进来了。

    肖掌印手上还托了个匣子。

    不像是来宣旨或送东西，因肖铎穿了身淡蓝紫的便服。

    姜雪宁正巧也看完花草回来，一过月洞门，就看到肖铎侧脸，当下赞叹一句好皮囊，又被父亲喝到身边，垂头丧气地看了一眼谢危。谢危亦是英俊出众，然而不知怎地让她有些畏惧，因此听到父亲说要让谢危做自己的老师，且听父亲的意思，是在冬月进宫伴读前，就请谢危休沐时到自家教导，当下慌了神。

    正想着怎么推脱，或是至少等进了宫再同其他姑娘一起受教导，便听得姜伯游不冷不热地同肖铎说：“肖掌印也是来拜访谢太师？”

    肖铎没想到谢危府上有人，他以为度钧会深居简出，避免同外人接触。

    不过，想想也是。度钧这样的人……既能装出一个谢危来，就能将谢危生平做全，连带着与人交游也不会有漏洞。

    他笑道：“奴才给谢太师送些消遣玩意儿。”这笑于外人看来是城府深沉，在他则是十分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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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太师入京不足一月，养伤养了近二十日，昭定司这就知道他喜欢什么东西做消遣了。”

    姜雪宁还是头一回见父亲这么剑拔弩张地对着人，一时有些害怕。她总是这样，看着嚣张跋扈，实则胆子很小，因着养她的姨娘性子不好，就养成了别人一发狠发凶，她就想要逃跑的习惯。

    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

    姜雪宁入京第一天就听到了昭定司的传言，显然这位美人掌印不好相与。

    “父亲。”姜雪宁轻声道，“既然肖掌印找谢太师有事，不若女儿的事情就改日再谈吧。”

    姜伯游生气，也是因为姜雪宁回来第二天就有昭定卫来递帖子，说既然二姑娘进了京，就把生辰八字一类报上了，以备候选。姜雪宁的生辰八字连他都得想一想才能写出来，昭定司却直接递了上去，可见是随时盯着自家。

    这会儿女儿有些乖巧的态度让他几乎受宠若惊，忙道，“也是，既然如此，居安，我们就先走了。”

    谢危送了几步，姜伯游便摆手示意不必再送。父女两人出门去，没多停留就走了。

    院内无人了，谢危便说：“肖掌印好意不能回绝，入夜了，就不留肖掌印了，肖掌印回去吧。”

    肖铎将匣子放下，却没有挪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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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危看了会儿，忽地明白了。

    匣子里的东西是肖铎送给他的消遣玩意儿。

    肖铎自己，也是送给他的消遣玩意儿。

    他玩味地笑着问：“你真要这样？”

    肖铎深吸一口气，将腰上别的双刀横放到匣子旁。他只觉耻辱，这是一种比度钧当着万休子和鸳儿的面侵犯他更耻辱的事情……在天教时，他全无主动，皆是度钧强迫。

    现在是他自己送上门。

    “你都已经跑脱了。”

    肖铎道：“度钧先生妙算，是我不识抬举。望先生能保守秘密，我这个人……先生随意使用。”他说完想到度钧并没有拿他当过人，从来是物，甚至不是爱物。因此，他纠正自己道：“肖铎任凭先生使用。”

    度钧拿了匣子进屋去，匣子虽不大，却是很沉。他进门前顿足，对肖铎道：“东西我收下了，门没有锁，你可以自己走出去。”

    肖铎闭上眼睛，缓缓吐息，悄声走去锁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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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钧让自己走出去，自己就敢么？

    他跟在度钧后头进了里间，过前头会客的堂屋，到后头起居之处，书房同卧房占据毗邻的两墙，用回廊链接，廊侧种了不少白荼蘼，单瓣小花层层叠叠，瀑布一样，香气浓郁。两人进书房，度钧坐下，开了匣子，里头又有一只半掌大的小匣子，下头是几只带细链的黑铁弯钩。

    “琶刑用的器具。”肖铎低声解释道，“勾在肋骨或是锁骨，腕骨亦可。”

    弯钩尖头闪烁，内侧开了一段锋，勾上去后想必用点力气就会嵌入骨头里。

    “你觉得我喜欢这个？”度钧侧头问道。

    肖铎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只是鞭子不方便携带，刑架类的东西更加惹眼。

    “先生若不喜欢，还有一副指楔。”

    度钧在琶钩下找到那副白铜楔，更像是斫琴用的小凿，也有个握柄，前头楔子一样由薄而厚。这东西做什么不必肖铎解释，听名字看模样就清楚得很。

    度钧将指楔也放回去，拿起小盒子问，“里头是什么？”

    肖铎抿了抿唇，打开簧扣，盒盖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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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是一套大小不一的精致银环，另有同他那只蒂钉差不多的小钉，还有一束粗细不等的长针。

    肖铎不能握着等活，离度钧太近，也不敢死死握拳，“我身上有很多地方可以穿环，先生知道，只求先生勿要……勿要穿在见人的地方。”

    他说完就忍不住闭上眼睛，仿佛不能面对这样的自己。度钧看他浓密睫毛颤动，便将盒子扣上，推到桌子内侧。

    “吃果子吧。”

    度钧说完，肖铎便想到自己中秋夜里出逃失败，被抓回后他也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要自己吃月饼。

    肖铎见桌上一碟去核山楂蜜煎，遂拈了两粒入口，胡乱嚼几下吞入肚中。山楂味酸，尚不足以到让他回想起囚禁时汤水的甜度。他不敢看度钧的脸，即便看了也没法从度钧脸上得到什么信息；是对自己的服从满意，还是别的。

    度钧道：“东西先放在我这儿。”他起身去换了身旧衣，比见客的全套要舒服许多。肖铎跟他不在一个空间，就松弛下来，他不想问度钧要帕子擦手，便将拈过蜜煎的手指含在嘴里，轻轻舔去上面带着山楂酸香的蜜糖。

    他从回京就没吃过甜的东西，也是时候慢慢适应回来了。甜味是他和亡故的家人之间剩余的不多的联系之一。

    度钧回来，正巧看到肖铎舔舐食指，他便想到小丞咬食指。

    小丞会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