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这个世界上，再没有那个叫他小林哥哥的何尧了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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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书桌前端详着那封情书改进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医院里，从父母的泪水中和医生的叹息中，他得知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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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家族隔代遗传的绝症，罕见而刁钻，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何父侥幸逃过了一劫，但何尧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他从小的身虚体弱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何父何母原本以为他能躲过，却没想到他还是遭了毒手。

    猛然得知一个身患绝症的惊天噩耗，何尧以为他该崩溃，该大哭，该怨天尤人，该歇斯底里，可事实却是他在巨大的打击下麻木到失了五感，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机械地安慰着父母。

    何尧曾经很想做林秦的新娘，可在确诊那个早死的绝症后，他就再也不敢想了。

    他是随时可能死的人，没有办法陪小林哥哥走到最后，根本没资格跟他在一起。

    他的小林哥哥那样好，值得拥有一个最好的人，反正，不是他这个短命鬼。

    于是他收起了那份手写的表白信，藏起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打算以弟弟的身份，陪着林秦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虽然很害怕也很难受，但只要这样小林哥哥能好好地，他就都能忍。

    可是他没想到，林秦对他有了同样的心思，甚至还跟他表了白。

    心中悲喜交织，他哭着跑回家，跑到母亲房间，慌乱地抓住她的手臂，一遍又一遍地求她带他走，去国外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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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外有家医院对与他的病类似的病症有了治疗方案，何母原本打算带他过去试试，但以前何尧不愿意离开林秦，怕自己有去无回，再也见不到他，就一直没答应。

    可在被林秦表白后，他却主动要求前往了。

    不单单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林秦，更因为他想要争取一次。

    他想要治好这个病，拥有一个能跟林秦在一起的机会，想要堂堂正正的成为他的爱人。但他又胆怯，不敢叫林秦等他，因为他害怕他等不到，到头来空度年华，只余失望。

    所以他一声不吭地连夜逃跑，没敢留下只言片语。

    何尧的语气已经哽咽到不像话，泪水淌满了一脸，林秦下意识地凭着本能伸手去擦，心中蔓延开来一阵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的疼痛。

    原来他不是被抛弃，而是身不由己地只能被放弃。

    忍痛放弃他的那个人，跟他一样，在离开他的这些年里受了很多折磨和煎熬，被困在一张小小的病床上，积蓄了数不清的思念和痛苦，咬着牙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治疗。

    心底深处有什么积郁已久的东西在慢慢消散，林秦突然就不怨了，眼睛和心口都酸胀得厉害，他只觉得心疼。

    很心疼很心疼。

    原来那个被他护着手心里疼着长大的小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

    他真是一个糟糕又不合格的哥哥。

    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包住了何尧的手掌。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主动地握住了何尧的手。

    多年的默契，无须言语，眼神对视中，两人已经懂了对方的未出口的话语，于双手交握中，完成了一次迟到多年的和解。

    接下来的日子，林秦都在何尧的身边陪着他，照顾他，看着他，听他说话，在他的恳求下向他缓缓道来自己同他走散后这几年的生活点滴。

    或许是因为心疼何尧，想让重病在床的他过得开心如愿一点，何林两家的大人都尽量避免出现在他们两面前，小心翼翼地为他们创造着二人世界。

    那是属于他们俩的久违的安宁时光，埋藏在往昔旧日时光中的剔透琥珀从刻意掩埋的废墟中挖了出来，封存在其中的美好情感与记忆也并未褪去，仍旧保存得很完好，甚至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魅力，在两个人的手心里再次焕发出晶莹的光亮，冲散了那些走散时的怨恨与痛苦。

    林秦慢慢发现，无论他多恨何尧，多怨何尧，多么想要放下何尧，分离的这些年里，他也还是一直在爱着他。

    有时候，恨也是爱的一种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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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样难得的平静日子没能持续很久，仅仅只维持了两天。

    或许是身体已经透支熬到了尽头，又或许是卸下了心中的那块积压已久的重担，何尧没了遗憾，支撑着他熬过病痛的那股强烈的执念也在林秦握着他的手默许着原谅的时候渐渐消散，失去了那股强大而偏执的力量作为支柱，何尧到底还是走了。

    最后一次抢救，他最终还是没能从鬼门关里爬出来。

    被推进手术室前，他还刻意强撑起精神，故作轻松地朝着林秦笑笑，叫他等他出来。林秦手心冷得直冒汗，脸上却挤出温柔体贴的笑，点头说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逐渐关合的急救室门后。

    他攥紧拳头，心慌得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地等在急救室门外，希冀着一个奇迹的降临。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迹呢？

    奇迹不过是苦难的稀有中奖物，偶尔降临几次让世人不至于彻底无望，因着那一点点美好咬着牙在这痛苦世间熬下去。

    但这一次，奇迹没有好心的眷顾他们。

    林秦坐立不安地等啊等，最终只等来了推门而出的医生一个悲伤且无力的摇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还有一具被手术推床推出来的冰冷的尸体，白色的床单盖着头，叫人看不清躺在上面的人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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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在一旁的何父何母早已经放声大哭，哽咽到说不顺一句完整的话，相互搀扶着悲痛欲绝地跟着那个手推床走。

    站立的双腿有些软，林秦靠着墙勉强站立，茫然地盯着那具尸体，脑子里的想法却莫名其妙地偏离了重点，有些恍惚地想，何尧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呢？

    他是笑着走的，还是不甘心地哭着走的？

    林秦不知道，但又很想知道。

    他想弄明白这个疑问，撑着发软的腿，扶着墙，一步步地慢慢走向那具被白布包裹着的尸体。可还没伸手触到那床白布，他就彻底脱力，两眼一黑地晕了过去。

    而窝在眼中的苦到心窒的眼泪到了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地随着他的闭眼而落下，一行接着一行，又重又痛，又苦又咸。

    大颗大颗地砸到地上，在白色的瓷砖上开出一朵朵惨烈的白花。

    他们的久别重逢，以何尧的与世长辞为结局，画上了一个惨烈而绝望的句号。

    最终，还是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