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原本的方式 (第2/2页)

出现了。”塔莉亚说，“很快……恐怕尼福海姆也难以续存。”

    “我们所有人再也保护不了你们————但只要你活下去，一切都不会结束。”

    她变回人形，脸上还残留着蛇鳞，白色长发散开，远远漂浮在伊恩下方。

    水草穿过那些银丝，缠住她。白光逐渐包裹人类，无形力量拉扯着伊恩继续上浮，他竭尽全力全力，想去够德鲁伊的手。

    可那白色身影在他指缝间远去，逐渐遁入黑暗。

    “这是我预料中的结局。”塔莉亚声音渐远。

    “但你不能停下。”

    黑暗簇拥她，唯有从人类上方透来的光，给予德鲁伊最后一丝温暖。

    她想起伊莲娜最后留下的话。

    [我带来了通往混沌的钥匙，但不知他会开启什么……于是我留下另一把钥匙。]

    预言家的孩子在属于他的命运漩涡中挣扎，弄丢了母亲留下的那另一把钥匙。

    而她不能让那钥匙彻底失落。

    塔莉亚看着伊恩，试图最后说些什么。可水流冲散语言，只剩下不熄灭的眼神。

    死亡意味着消逝，意味一切故事化为尘埃，那些存在于她脑海中的记忆：家人、朋友、快乐的、伤痛的，燃烧战火的雪山，预言，消失的故土与部落，所有遗憾无可挽回的事情……将随她离去一同消散、丧失意义。世间再无属于名为塔莉亚的德鲁伊的痕迹。

    值得么？泰卡问她，为一个人类背叛我们？甚至不惜为他付出生命？

    并非每个人都能超越自身局限性去爱。不过，假如塔莉亚可以[自私地]选择，她希望让那些愿意爱整个世界的人活下来。

    她在伊恩眼中看到自己最后影像，于是塔莉亚知道，他们已然越过死的鸿沟。

    这个人类将会活下去，他金色的灵魂仍将继续燃烧，在这逐渐崩塌的世界中提供最后一些光热。于是他们还有另一把钥匙，于是她的意义将在他身上延续。

    多么简单的事：只要爱幸存了下来，和平与希望就不会死去。

    ·?·

    维斯俯视不远处黑袍法师。

    对方抬头对视，红瞳中透露着敌意，金发在阳光下闪耀。

    他有那么多敌人，那么多觊觎、畏惧他力量的存在，让这年轻人永远无法融入人群。国王感同身受，又期待他的选择。

    两把钥匙。

    国王想起丽芙曾提到过的预言。一个通往未知，另一个不过是被讲烂了的、爱与和平的老套故事。爱不会带来任何改变，只会成为墨守成规不愿改变的借口，只会成为软弱乘虚而入的伤口。混乱是一道阶梯，那爱就是让人坠落的深渊。

    他与主教团交易很成功。在一位黑巫师的性命和圣城乃至大陆的未来之间，所有人都选择了后者。

    针对叛逃法师的火刑处决就这样突兀、却又不让人意外的宣判下来。

    不再有辩论余地，读出判决的红衣主教末了竟还轻松呼口气。仿佛这场持久闹剧终于能结束。

    不会有人继续在意公平与否，为高贵的国王和战争牺牲一个人、或少数人的利益是否合理。哪怕卡厄斯是否害死了查希提城主这事尚且存疑，哪怕艾德琳曾为这个学生竭力辩护，连希里都愿意为他模糊证词，哪怕城外人已经将他当作了一种象征，可他始终只是一个人类，危险的龙血法师，可以随时被利益集团前进车轮碾过的凡人之躯。

    他们得到了未来，这就足够了。

    民众没有异议，被挂在广场十字架上的人没有异议，城外的人也没提出异议。假如艾德琳的消失导致天平倾斜，维斯的出现让它彻底翻覆。没人敢同时挑战神权与王权。

    除了一人。

    黑袍法师在听到自己判决后面无表情，片刻后，竟然笑了起来。

    在主教团和国王面前、在万千群众的围观下，那年轻人先是嗤笑一声，像是被事情的荒谬进展逗笑。

    接着他又笑了几声，这次应该是觉得自己所做一切、过去几天所有发生的事都如此滑稽，于是不顾众人凝视的目光，站在广场正中央，嘲笑自己狼狈可笑的徒劳。

    过了片刻，黑袍法师抬起被铐住的双手，像是要去擦被笑出来的眼泪。

    “真是……真是没办法……”

    年轻人低声感慨，为自己被教会再次欺骗、伤害与玩弄感到失望，

    “我本以为能够改变什么……可他的方式根本行不通。”

    他承诺过教皇，会用伊恩的方式拯救伊恩，但现实抹杀了他其他一切的希望。他的诉求不过是被上层利益和民意推上台的话题。他们让他别无选择，只能重拾原本的、[b]卡厄斯的[/b]方式。

    霎时，一道银色从施法者长袍兜帽中窜出，倒影划过那双红色眼瞳，就像他一瞬的决断之意。

    本属于德鲁伊的小蛇钻进魔金镣铐中，化为钥匙转动。

    下一秒，黑袍法师手腕上束缚咣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