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 (第1/1页)

    傍晚的幼儿园门口人头攒动，等待孩子放学的父母焦急地等在门口。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争分夺秒聊八卦，有的像程以珩一样一个人站着，谢绝一切无意义的交流。

    “老公，我已经回家了，你们在哪呀？”手机上传来简讯。

    “幼儿园门口。今天有主题活动，老师说会晚半个小时。”

    “好的，我做了晚饭，等你们回来吃饭哈！”

    “好。”

    手表上的指针指向五点半，幼儿园的大门准时打开。年轻的老师们牵着一队一队小黄帽依次从大门里走出来，小朋友们手拉着手嘴里，嘴里哼唱着今天新学的歌谣。

    “爸爸！”程逸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显眼的父亲，像一只小蜜蜂奔向鲜花一样扑到了程以珩身上。

    “爸爸，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我们先上车。”程以珩捏了一把程逸圆乎乎的脸蛋子，软弹细腻。

    “好的！”程逸小朋友硬要爬到爸爸肩上，享受两米以上的风景，程以珩只得让她跨坐在自己脖子上，抱住自己的头以免摔倒。

    “爸爸，你今天有一点不一样。程逸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埋到程以珩头发里闻。

    “嗯？”

    “你的味道不一样了！今天感觉甜甜的。”

    “可能是酒店的洗发水味吧。”

    “酒店的洗发水好好闻啊！我也想去酒店洗头！”

    “好啊。”

    程以珩有些心虚，其实他这几天出差用的洗护产品全是任溪的。任溪挚爱西柚味，从洗发水到沐浴露无一不是清甜的柚子味，和程以珩惯常使用的檀木香大相径庭。何况两个人二十四小时除了工作基本都是在床上度过，早就已经互相交换过体味。

    到家以后，一打开门就是满屋子的饭菜香，陈希辞穿着围裙正在摆碗筷。

    这是程以珩记忆里鲜少有出现过的片段，毕竟陈希辞唯一下厨的一次煮的还是西红柿鸡蛋泡面。

    “mama！好香！”

    “哎呀，小逸回来了，mama抱，有没有想mama？”

    “想！mama我们今天有画画课，我画了画，送给你和爸爸！”

    程逸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色彩鲜明的画。白纸上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角落里还有一个小房子，笔触稚嫩、线条跳跃，但却能从中看得出来绘画者的热情。

    “哇！又是沙画又是油画，我们小逸是不是要变成大画家啦！是吧，老公？”

    “爸爸你看，爸爸！”

    陈希辞戳戳愣住的程以珩，把画展示给他看。

    “啊，嗯，好漂亮，谢谢宝贝。”

    “好了，mama先收起来，等一下挂在墙上好不好？我们先吃饭。”

    “好耶！吃mama做的饭咯！”

    三个人在饭桌落座，陈希辞拿起筷子给程逸夹糖醋排骨。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谢谢mama！”程逸吃得嘴巴鼓鼓，含糊地回答道。

    “真乖。”

    陈希辞笑着又给程以珩夹菜，嘴角弯起的弧度温婉可人。

    程以珩点点头接下，说了声谢谢。

    时针一秒一秒地走动，餐桌上除了钟表声，没有人再开口。

    这顿晚饭像是程逸笔下的画。

    每个人都痛苦但又需要装作乐在其中的样子。一家三口温馨美满但行动僵硬到不像是真实的人。除了程逸，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对于寻常人家再正常不过的团圆晚饭，在这个家却是僵硬无比的模仿秀，滑稽又可悲。而没有人有资格出来叫停，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半个小时以后这顿磨人的晚饭终于结束。

    程逸由阿姨带去洗澡，程以珩帮着陈希辞洗碗。

    “谢谢你没戳穿我。”陈希辞看了眼垃圾桶旁边的外卖盒子。

    “嗯？哦，没事。”

    “这次巡演结束，我会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弥补你和小逸。这几年太忙了，忽视了你们我很抱歉……”

    “怎么突然这样子觉得？”程以珩擦盘子的手顿了一下。

    “就是那天助理问我小逸几岁了，我想了半天应该是三岁吧。一张A4纸的台词我一天就能背完，偏偏想不起来一个数字，哈哈哈。”陈希辞说着说着自己乐了起来，转头发现程以珩面无表情，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小逸下个月六岁生日。”

    “这么快啊。对不起，是我的错。”陈希辞的脸骤然红了，她赶忙拿起清洁液用力挤了好几泵想转移注意力。打开水龙头，巨大的水花伴随着丰富的泡沫把洗碗池一瞬间填满。

    “啊！”眼看着水要溅到自己新买的羊绒料子上，陈希辞立马后退几步，躲到程以珩身后。泡沫源源不断地从水池里喷出，流得到处都是。

    程以珩冲上前去把水龙头关掉，溢出来的水把他黑色衬衫的下部分完全浸湿，沾湿的衣服里透出他劲瘦的身材。

    “以后挤一泵就够了，水龙头也不用开得那么大。”程以珩说完就往卫生间走去，没有顾及身后陈希辞落寞的眼神，“我先去换个衣服，你放着等一下让我洗吧。”

    陈希辞忽然觉得很疲惫，她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她把一切都搞砸了，今天一晚上的相处比平时演一整场的戏都要累，毕竟演戏只需要固定的台词和剧本，而真实的人生有各种意外。

    她眯着眼睛休息，突然桌上程以珩的手机响起，屏幕上亮起两个字。

    “任溪”

    陈希辞张望地看了眼卫生间，紧闭的门没有打开的意思，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通。

    “我好想你。”一声温柔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尾音有些埋怨，像是热恋中向情人撒娇的语气。

    陈希辞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嗓子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没有听到回应，对面的人有些疑惑。

    “喂？程以珩是你吗？”

    “喂？”

    几声过后，对面的人好像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变得严肃而紧张。

    “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直到对面“啪”地一声挂掉，陈希辞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