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太阳对面_第一章0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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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02 (第4/5页)

後不仅只有隐隐的温暖和适宜,还应有一种淡淡的亲切,然而这种亲切似乎只是一种想像,一旦有人说话这种亲切感就消散了。陈康在抱怨天气,抱怨这地方,咒駡耕种,咒駡劳动和一切。他转身进屋去,看见姚萍冲他笑了笑。她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对一切都饶有兴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陈康在抱怨什麽,像是对他的抱怨报以赞同的微笑,她用木棍拨弄着燃烧的木柴。李敏终於忍不住了:“那你想怎麽样?”陈康抱怨了很久都没人理他,突然有人问他一句他愣了一下,“我就是不痛快,就想发发牢SaO,你很痛快吗,我就不信……”“那自然,你不是要回城了吗,我自然没你痛快。”“是啊,那要不你跟我结婚,我把你带回城……”“滚!”“嗤!当我真看上你啊,谁知道——”“吵什麽,妈的雨下得够烦的,能不能清静点?”梁立民喝道,陈康仍然嘀咕:“就你烦,谁不烦啊?”“你说什麽?”梁立民表情厉害起来,陈康不搭腔了。王学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有点失望。外面雨淅淅沥沥下着,屋里火劈劈啪啪烧着,大家沉默一阵子,姚萍说褚方平,你拉支曲子听听吧。他不想拉,他潜意识里觉得音乐不是这麽随便的,然而事实上他的演奏都是很随便的,随便到不仅与音乐无关,当他为革命和革命群众演奏时,也与革命和革命群众无关,他只是保留了一把琴而已,当琴被演奏时那只是一串声音而已。梁立民说,“你拉一段吧,就当是到外面练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是,与其闲着吵嘴,不如把节目都拿出来演演,就当是排练嘛。”朱红军也说,他常常过来,藉口生产生活种种琐碎事务,来了就呆上好一会儿,走的时候通常找几块木板几根木柴带回去。王慧蓉说:“演什麽呀,我饿着呢,唱不起劲。”这句话说出了大家都有的感受,又是一阵沉默。

    褚方平想着最近时常萦绕在自己意想中的一段旋律,拿过琴来,小心翼翼地拉起了《圣母悼歌》。他以前学琴的时候没有拉过这支曲子,只听父亲拉过几次,随着他这段时间练琴的热情涌现,他越来越多地想起曾经练过的听过的乐曲,也就想起从前,想起父亲,想起父亲嫺熟的手,慈Ai的手……他只记得前面几节,并且记不准确,总是不如记忆中的那样有感染力,父亲的手,这样运弓,但是後面他实在想不起来了,便又从头拉了一遍,这时候他发现重点原来不是哀悼,而是一种,怜惜,Ai,一种博大的悲天悯人的情怀。他不敢妄自猜测作曲家的意图,这样做也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他所理解的最好的哀悼就是对这份悲悯之情的感念。这是一种什麽样的情怀,这是可以感染和融化掉人的情怀,他让自己渺小和微不足道,让自己在圣母的Ai与怜惜中沉浸下去,消失掉,然而圣母似乎并不要这样,当他坠落时,他觉察到托起他的手,当他迷茫时他看到指引他的手,原来她是在人身边的,她神圣不是因为高高在上的尊贵,不是因为强有力的权威,她神圣是因为对人的Ai,怜惜,悲而悯,人需要的是这样的Ai而不是仇恨。仇恨,阶级,敌人,斗争,这一切显得何等幼稚和低劣,然而领袖教导人民仇恨,号召人民斗争,又是什麽样的人民,拥戴这样的领袖?一种悲愤之情油然而生难以抑制,他真切地感受到孤单薄弱,感觉到无能为力,他恼恨自己,恼恨“人民”,恼恨身边这些做“人民”的人们,当他恨时他觉不到Ai了,他没有再感受到那双手,他的手激动起来,悲愤起来,终於这种悲愤使他感到难以支持,他停了下来,他不愿意被人看出心思,不愿意让人感到他的投入不愿意让人感到他的感动,他继续拉了一段有力的,狂躁的,无意义的结束。听到的人们沉静片刻,李敏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也都拍拍手,褚方平微微笑了笑,怎麽可能有人觉察到他的感动呢?朱红军问他拉的是什麽曲子,他回答说是——无产阶级大翻身,姚萍说这音乐真是了不起,这麽好听这麽动人,是谁作的曲,他回答说是意大利的革命家写的。然後朱红军表示:“这个很好,艺术的形式丰富多彩,跟我们平时听到的很不一样,但是同样能让人感受到革命的鼓舞,特别是最後那段有力量的昇华……”他b他们年长几岁,惯於给他们一些经验和告诫,当上队里的文书後这种癖X上升为对自己领导地位的显现。褚方平一阵厌烦,这种结论式的谈论让这本就残缺的音乐仅有的魅力荡然无存,政治的,权力的,地位的东西无论诋毁或吹捧都是在毁坏文艺,因为它们的根基就不纯净,自身更满是W浊。姚萍说话时他感到她是真的被打动了,他想到音乐动人是音乐本身动人,因为她并不了解音乐的主题或作曲家的意图,音乐的魅力应该就在於此,他重新看看姚萍,她似乎对朱红军的话不以为意;他看看其他几个人,王学兵,王慧蓉,梁立民,大家都表情平静和琴声刚停下来时没有太多变化,也许还在琴声的余韵中,也许根本就没有进入琴声中,这种沉静只是多少和音乐有关。

    那段时间因为勤於练琴,更因为他在试图为自己拉琴,他对音乐似乎有所省悟,《圣母悼歌》残损的重现,重现了一种残损的记忆,或者想像。那天在场的人和许多人都久已不曾在现实中听到音乐,这是被遗忘的声音,这是被埋葬的声音,这是被藏匿的声音,这就是美好的声音,和Ai,感激,宽容,道德,良心,知识,人,还有每个人自己都有关的声音,这一切都离开他们长久而遥远了,如同童年一样有过又什麽都没有了,如同岁月一样过去了便是无法回返的遗憾。有时候看到太yAn升起,看到这似曾相识但却截然不同的yAn光驱散山脚下的雾霭和村庄上的青烟,褚方平的心情会如同yAn光一样时而淡薄时而炽烈地痛楚,时光不再,青春已逝,种种描述如同烟雾一样微薄不足以表达心之足迹,他想这是无法描述的,无法与人知的,除非那个人也一样有这种痛楚,那麽哪个人没有呢?那麽哪个人有失去音乐,失去美好心念意愿智识感知的痛楚呢?也许人们没有失去,因为没有怎麽能失去?也许人们没有失去,因为人们一直有,当得到点什麽,吃到点什麽,都是一种美好。有她吗?有她,但不是他有她,所以他无法失去她,她就是美好,他知道有她但离他长久而遥远,渐渐见不到她了,他安静了下来。Y雨的间隙太yAn出来了,庄稼和植物仿佛是就着这点yAn光突然生长到这样,如果能有时间他想在一旁看着一株秧苗是怎样生长的。成长起来的庄稼也是一种美好,人们不应该强为失去而痛苦。傍晚时候他仍然到田间练琴,他淡忘了她,也淡忘了音乐,只是在心里存着偶然再遇见她的心愿,和想像一些音乐的美。这些美因为被藏匿和埋葬,就似乎真的没有一样,但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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