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长诀_第二十五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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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下) (第2/2页)

的防线。

    为什么……门外的大军还不进来接应?慕容靖怔怔望着外头冲天的火光,头脑中一片混沌,双膝一软,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意识彻底熄灭之前,他的脑海深处似有白光来回飞闪,这一刻变成了北国的茫茫大漠与离离草原,下一瞬又化作洛都繁华的闹市与巍峨的宫城;如此这般反复变幻了若干次,最终全都随着神智的不断流散而分崩殆尽。

    最后却又固执地一点一点凝聚起来,化成了一道清瘦的白色身影,侧对着自己,长身玉立、眼睫微垂,神情淡淡的,如同数九寒天里一枝笼着白霜的梅花。

    仿佛这人也是和寒霜一样的冰冷无情。

    但他知道,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的南容既温柔又善良,哪怕是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在他眼前落难,他都会忍不住伸出援手。世事艰难如斯,他却始终心如赤子。

    若他今日注定要死于此地,他只求能在阖眼长眠之前,再见他最后一面……

    此时府门外早已乱成一团,众人皆以为统帅已死,又见四周伏兵乍现,霎时军心大乱,只顾拼了命地往城外逃去,中途却再次遭到埋伏在街巷里的敌兵截击。先是绊马索,后有铁蒺藜,坐骑躲闪不及,重重摔倒在地,骑兵一个接一个从马上被甩下来。众逃兵见状更是无心交战,连马也顾不得骑上,只胡乱挥刀劈开拦路者,便脚下生风跑出了城门。

    沈慎见城门处烟尘陡生,策马上前查看情况,正与逃兵打了个照面。

    那士兵慌慌张张地用不甚标准的汉语同他说道:“城中有埋伏,可汗已经战死了,先生快撤兵吧!”

    沈慎脸色一沉,问道:“可曾见到可汗的遗体?”

    那士兵答道:“不曾见到。”

    沈慎又问:“那如何便知可汗已死?”

    士兵支支吾吾答不上话,只搪塞说这是旁人告知的,大家都这么说。

    眼见越来越多逃兵从城门涌出,口中大叫“可汗已死”,沈慎便知是中计,实则慕容靖很可能还被困在城中某个地方无法脱身。

    恰在这时,自大军后方飞奔过来一骑斥候,急急刹住马蹄向他禀报道:“十里外有大军朝我军背后杀来!人数不下三万!”

    沈慎心中大震,他此番对蓟城势在必得,出兵前便调走了抚冥等三城的全部人马以增强兵力,因此无法再对蓟南蓟北两道形成夹围,这就意味着在攻下蓟城之前,军队的后方会时刻暴露在敌人的眼前。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临时起意,城内之人绝无可能知道,况且蓟城被围困的这些天里连一只苍蝇都不曾飞得出去,如何设得下这里应外合之计?!

    “先生,快撤兵吧!”身后的军队也开始sao动起来,纷纷叫嚷请求撤退。

    沈慎执缰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白得吓人。

    此计实在精妙且歹毒,胡人不似汉人重君臣之分,他们只效忠强者,并且只效忠活着的强者。首领的死亡对他们而言再稀松平常不过,往后再找一个就是了。一旦在战场上死了统帅,他们就会瞬间丧失所有的凝聚力与争胜心。

    慕容靖……他真的死了么……

    踌躇间,又不断有士兵上前劝他撤军。

    “先生!敌军前后夹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身旁一个颇通汉语的牙将神色惶急,凑上来压低声音同他说道。

    沈慎狠狠咬了咬下唇,握紧腰侧佩剑,扭头朝传令官高声喝道:“传我将令!前军改为后军,后军改为前军,一刻钟之后若我仍未救出可汗,诸君便自行撤退!”说完便拍马孤身闯入城中。

    城中激战正酣。

    方才那一支截道的伏兵正是由柳摇统领,眼见消息已放出城外,逃兵也已肃清殆尽,他便立即骑上敌军遗落的马匹,率众人折回县府增援,务求将城中的鲜卑军斩尽杀绝,尤其不能放过慕容靖!

    蓟城深处,原是县官用以治政理民的庄严清净之所如今已成了火海血池,胡兵与汉兵在衙前杀得难解难分。未能顺利逃出重围的鲜卑士兵化作无数头绝望而狂乱的困兽,红着眼拼命挥刀砍向敌人;蓟城的汉兵本就对这些南下袭扰的鲜卑人仇恨至深,亦不肯退让半分。

    两军胶着之际,一道疾风倏忽从堂前扫过,沈慎持剑劈开一条血路,左手一扯缰绳,胯下骏马人立起来,他稳稳骑坐在马背上,用蹩脚的鲜卑语向众人大声喝问道:“可汗身在何处?”

    鲜卑士兵见是他来,方知自己没有被统帅舍弃,士气稍稍回笼,拼力杀退了身边敌兵,一点一点往他所在的方向聚拢过来。一人隔空朝他大叫道:“可汗还在屋里!”

    沈慎极干脆地翻身下马,正要冲进火场中救人,斜后方却猛地杀出一骑,直往他后心刺来。沈慎微微拧腰侧身,顺势反手一砍,正斫中马头。战马吃痛,扬起前蹄将背上那人摔在地上。

    不料那人迅速往旁一滚,躲开了即将落到身上的铁蹄与利刃,忍痛翻起身,一边挥剑迎敌一边朝己方士兵嘶吼道:“快杀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异常高壮的影子从火海中踉踉跄跄地闪了出来,仆倒在沈慎脚下。

    定睛一瞧,才发现这人背上还负着一个。

    “先生……快带可汗离开!可汗未死……”下面那人一脸血污,勉强抬起头,奄奄一息地对沈慎说道。

    话还未完,口中又咳出一团黏糊糊的血沫来。

    竟是尉迟旻。

    两方将士见状同时凑了过来,一方要追杀,一方要回援。

    沈慎与尉迟旻协力将慕容靖横放到就近的马背上。可一马驼不了三人,尉迟旻已是身负重伤,左腰上一个大大的血窟窿,边缘挂着红黑色的零碎血块,不知是破布还是烂rou。他自知命不久矣,便主动把机会让给了沈慎,转身大吼一声,再度挥刀扑入战斗中。

    “快走!”

    又一柄利刃没入了体内,血水顺着刀刃汩汩下流。尉迟旻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扭头望向沈慎,双眼血红,嘶哑地喊道。

    沈慎咬牙含泪扭过头去,将慕容靖往自己身前靠了靠,攥紧缰绳,大喝一声:“撤!”纵马奔向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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