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 下 (第2/4页)


    “1934年12月3日，亲爱的米夏埃尔，这也许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赫尔曼医生很久没有来了，粮食快要耗尽，孩子们和托马斯太太病了，住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怎么能不生病呢？现在唯一健康的是赫尔佳，她帮我照顾大家，跟你学的简单医护知识真是有用。我准备把墙打开，至少外面有新鲜空气吧，我不能这样自私。我相信你说的，人人平等的世界终究有一天会到来。爱你，吻你。你的丽达。”

    “丽达，我的亲爱的，我在中国行医救了很多人却救不了你们，我知道这封信你们已经收不到了。原谅我！”

    “丽达，我的亲爱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共产国际没有消亡，我依然坚定地相信它，相信马克思！请原谅我把自己献给信仰！我下地狱以后会向你和孩子赎罪。”

    “丽达，我们的组织有希望了。共产主义不是Nazi，我一直相信这一点！之前的错误影响了它的发展，现在同志们在季米特洛夫同志的领导下纠正了错误。你看，丽达！我要用它来救这里的人。今天又有二十个年轻人来我这里学习，不仅学医，还学理想，你看到了吗？”

    “丽达，这个国家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需要觉醒。日本人又要打来了，我能救他们吗？我能够像你和孩子们一样勇敢吗？给我勇气吧。”

    “丽达，我的爱人，我一天都没有忘记你们。曾经上海是犹太人的方舟，而我这个犹太人可以为他们做什么呢？我已经和两个法国人、一个英国人约好，把这座小院作为根据地解救无辜的人。如果我死了，我的灵魂会陪着你。愿上帝保佑。我爱你。”

    之后的信件内容逐渐凌乱，基本叙述了米夏埃尔英格玛医生在1935到1939年之间行医救人的事，1937年淞沪会战后，这栋楼居然藏了一百多无辜平民，他和他的同志们帮助他们逃过刺刀。在英格玛医生的最后一封信里，他已经决定只身前往苏联。

    “确实冤枉他了。”简隋英靠在床头点燃一根烟，外面天渐渐亮了，四点钟的北京天空。他现在睡觉已经不再依赖遮光窗帘。

    “怎么说，就是境界太高了，我根本没法跟人家比，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人。”

    “邵群。”

    “嗯？”

    “等我。”

    “等你，不差这一会。”

    这一片小洋房没有普通小区所谓的楼长，老头老太太们因为上次邵群帮大家弄健康码光荣推选他当团购的团长。邵群心说我一个渣男团团长你们让我干这个是不是过于牵强了，实际却在“阿拉群群”的呼声中莫名其妙应下来。差点把那群狐朋狗友笑死，大家都把他备注改名“阿拉群群”。

    他把这事发给简隋英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反应，又过了一会回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大早嘛呢？”

    “开车。”

    “上班？”

    “会小情儿。”

    “插死你。”

    “等着。”

    这一天简隋英就回了他几条微信，内容简短，行踪神秘。他倒不怀疑他真做什么越轨的事，就是有点担心他又被什么倒霉亲戚傻逼朋友绊住脚吃亏。视频、语音、电话，不接。

    “我拍了拍大小姐的小脑袋。”

    “我拍了拍大小姐的小脑袋。”

    “我拍了拍大小姐的小脑袋。”

    ……

    俞风城白新羽上家看，没人。打电话给赵锦辛，后者神神秘秘：“哥，简哥就让我帮忙看着点公司，别的不清楚。”

    这是疫情的第二个月，邵群心里升起一个猜想。cao！这他妈的小疯子！

    夜里货车开进街区，载着蔬菜水果米面油方便面饼干。有人一身防护服从上面跳下来：“团长，这车算我送你们社区的，不要钱。”熟悉的身材、熟悉的京腔。

    “这是你说的番号2么？”邵群冲到院门，此刻雕花铁门像个监牢。

    “那不然呢？”

    “小傻逼，过来！”邵群鼻子酸得发疼。

    简隋英眼睛也红了，旋即又笑了：“不能过来，不符合防疫政策。哥这段时间住帐篷，每天给你们发物资。阿拉群群接好。”

    原来简隋英听说输送物资到疫区可以弄到通行证，他就弄了一车货自己开车来，每天在社区人员的帮助下消毒，然后发放物资给大家。

    物价飞涨，居然还有免费派送，大家啧啧称奇。邵群介绍了半天未婚妻未婚妻，引来无数好奇的眼睛。

    “喔唷，阿拉群群好福气捏！”李囡囡站隔壁阳台阴阳怪气。

    “滚！”

    两个人每天见面都各自一身防护服，一件件码东西，偶尔能通过传递拉一拉手。也隔着院门说话，说得俩人都透不过气了，五月下旬的上海，防护服内汗如雨下，简隋英不得不回车里开空调两个人继续视频。好在邵群的房子独门独院，简隋英住帐篷隔离十四天就能回。

    “都是视频，和在北京有没有不一样？”简隋英摘下防护服帽子，脸一圈潮红。

    “当然有。一步之遥。”

    SQ0812的回答：“小疯子又干大事了！他居然弄了通行证杀到疫区来看我，还带来一卡车吃的。一个人开了二十个小时，路上没怎么歇。之前神神秘秘一个月，估计就是捣鼓这事呢。……你们问他知不知道感染风险？知不知道多少人想离沪？又知不知道疫情结束时间是个未知数？他三十多岁的大老板能不清楚么？他这人对谁好就不管不顾，特实心眼，也特别勇敢。他前任还因为这个坑了他一波，不说了，一想就特么上火。别人都觉得他精，就我觉得呆萌呆萌的像只横冲直撞的小鸟……对，就是上海人说的“乖面孔笨肚肠”……没错我变相炫妻呢，羡慕伐？……我现在最发愁两件事，一是下大雨，二是他的洗澡问题。第一个屋里有橡皮艇和大阳伞，希望用不着，但第二个……按照他的洁癖程度和上海的天气，怎么撑得过这十四天。……他洗澡怎么办？……也在线求办法吧。”

    简隋英早把方案想好了，他在院外搭个帐篷，邵群接个水管到外墙满足他日常简单洗漱要求，饮水则是车里有瓶装矿泉水，但是洗头洗澡就得拎着桶到最近的一个公共卫生间冲凉水。这种生活不啻于流浪汉，差别也就是简隋英吃喝不愁。

    邵群看他湿着头，趿履披褛，踢踢踏踏地从初夏的梧桐道踱过来，好一派魏晋风流，叫人想起《洗头》里的关之琳，又想起《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的莫妮卡贝鲁奇。邵群突然对于自己为什么突然“升华了”有了结论。

    简隋英盘腿坐下，对镜刮完胡子开始抹他成千上万块的瓶瓶罐罐，似乎巴黎2w刀一晚的丽兹酒店和大街上的帐篷于他都是一样的，他心里自有一座他的城池。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