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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类能活过一百年，而一百年对血族而言不过是天上的云彩从眼前飘过。塞西尔惶惶起来，他几乎是掐着手指算着罗曼的年纪，很快他就绝望地发现，死亡已经在和罗曼·埃文斯招手。

    亚瑟拍拍他的肩膀，叔侄都不说话。他见过太多了，只有深爱伴侣的人类会愿意成为血族的一员，而其他的，都已经成为他们记忆里落了灰尘的故事书。

    他认为塞西尔也只不过是对养父的不舍，与其他拥有人类朋友的血族是一样的。

    于是他说：“等到南方形势稳定下来，我再和你一起去拜访埃文斯先生，这段时间就先跟随我回到圣锡林安顿下来吧。”

    22.

    北方，人类口中的贫瘠之城霍顿，血族的王都圣锡林，不到年末已经开始缓缓飘落雪花，将干燥的土地湿润不少。塞西尔原以为霍顿城是偏僻的小城，不料却出乎意料的繁华，甚至比西洛城更繁荣，海德拉城也不能与之媲美。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红色眼睛的血族，人类竟然也有不少。

    赫伯特·希尔在抵达圣锡林的时候就向亚瑟辞行，亚瑟本想要邀请医生到行宫品尝晚餐，以此表达对希尔照顾塞西尔的感激。赫伯特婉拒了，他要先回家向父母报平安。

    “好吧，但是曙光日那天请您一定要让我款待您，”亚瑟坐在马车里，将一封烫金的邀请函递到赫伯特手里，“不管如何，您将圣锡林的小殿下完好无损带了回来，我与我的母亲都很感激。”

    赫伯特医生不失礼貌地行了一礼，笑着说：“是我的荣幸，殿下。”

    “先生，谢谢您。”塞西尔站在马车旁，无不感激地说，“也替我的父亲谢谢您。”

    赫伯特笑了笑，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不用谢，小阁下，毕竟埃文斯伯爵每次有都给我丰厚的诊金。”

    医生向他们道别，提着自己的箱子前往许久未曾回来的家。

    塞西尔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到落寞。亚瑟让他回到车上来，马车继续骨碌碌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行人都给领主的马车让出一条道路，街面上巡察的士兵甚至会停下脚步微微行礼。

    亚瑟时刻关注着塞西尔的情况，他看出小侄子的情绪变化，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赫伯特医生，”塞西尔回过神，看着亚瑟温和的眼神，情不自禁说，“自从知道我的身份，希尔先生就在和我保持距离。我知道这是必然的，可还是感到失落。”

    亚瑟摸摸他的长发，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说：“因为你是艾丝翠得的孩子，是奥萝拉大公的直系子孙。塞西，你只能学会适应，又或许，你真的想要希尔成为你的朋友，你也可以将你的想法直白地告诉他。希尔先生是位很好的绅士，我也支持你多和他来往。”

    塞西尔点点头，总算没那么失落了。

    可是人类和血族始终会面对的死别依然笼罩着他，让他看见了那辉煌的宫殿也没办法露出其他的表情。

    领主领着他穿过宫殿内，推开一扇沉重的金色大门，两旁的侍女弓着身子行礼，门内是空旷宽敞的空间，红与金交相辉映，最高处是一张王座，而王座的主人则站在台阶下，层层叠叠的长裙在光滑的地面滑过，像是游鱼一样。

    亚瑟叫了一声“母亲”，那华丽衣裙的女士回过头，金色的卷发垂落在胸前，红色的宝石点缀在雪白的胸膛和脖颈上，更显得华贵。女人的容貌很年轻，美得就像是高悬天空的月亮，美，却遥不可及，这正是北部血族的黎明女神，奥萝拉大公。

    塞西尔站定在原地，望着那名女士的面容，立刻就能从中找出母亲的影子。他背着手，等待着亚瑟对奥萝拉大公介绍自己。

    “母亲，艾丝翠得的孩子找到了，”亚瑟笑着说。

    奥萝拉目不转睛，盯着站在不远处的年轻血族，赤红的眼睛里满满是怀念的情绪。她怜惜地张开手，呼唤着自己的血脉：“过来，孩子，让我看看。”

    塞西尔默了默，缓步走过去，不知该怎么称呼，于是折中叫了一声“阁下”。

    奥萝拉牵起他的手，声音温和，与她威严沉稳的气质丝毫不像。“孩子，”大公仔仔细细打量一遍，捧着孙儿的脸，看着他漂亮如同天使的容貌，让对方顺从自己的力道低下头，而她在那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艾丝怎么能舍得留下你一个人。”

    塞西尔垂下眼睛，苦涩让他不能顺利说话。

    “塞西，不要难过，你的母亲希望你平安快乐，而现在，你已经回到我们的怀抱，从此将不再饱苦难，你将会成为亚瑟之后的顺位继承人，终有一日，我与亚瑟都相继陨落之时，你就是北部血族的大公。”

    “您——”塞西尔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接下这样的重任，眼里写满了慌乱，“我不希望……亚瑟叔叔说血族的生命都很漫长，您不要说这样的话……”

    奥萝拉愣了愣，心疼他的惊慌，马上安抚说：“是的，是的。不要怕，塞西，我们还有长久的时光，足够能陪伴你，也许久到你觉得厌烦也说不定。”她笑着说，“在此之前，你都将是受尽宠爱的，圣锡林的小殿下。”

    塞西尔眼眶微微发热，他轻声说：“谢谢您，阁下。”

    “叫我一声祖母，孩子。”奥萝拉佯装生气。

    “……祖母。”年轻血族更小声地说。

    奥萝拉高兴了，拥抱着她的外孙。塞西尔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他好像终于能歇下了，身体放松地靠在祖母怀里。

    “好了，跟着亚瑟去吧，你还有许多要学习的事。等到曙光日，我将会让你彻底成为圣锡林最尊贵的小殿下！”奥萝拉大公笑着说。

    塞西尔向她道别，跟随亚瑟离开了宫殿。领主阁下的宫殿足以和人类皇帝的宫殿比拟，塞西尔在大厅里看见了母亲和父亲的画像，他的父母在画中笑着，幸福的神色让他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亚瑟在他的行宫里收拾出一间房间，让塞西尔安顿在其中，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哪怕血族本来就比人类更加强健，他刚有想要休息的念头，人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过去了。

    亚瑟没有去打扰他，让小侄子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早晨，他在餐桌前等待，等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混血。领主笑着说：“早上好，孩子。”

    塞西尔愣了好一会才向他问好，这才有了不是梦中的感觉。

    “亚瑟叔叔，我需要做什么吗？”塞西尔将精致可口的早餐吃完，见亚瑟手里翻着从不同地方寄回来的信纸，忽然觉得茫然。身份的转变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符合血族贵族的身份。

    亚瑟将红酒杯中的血液喝完——他是拥有始祖源血的血族，和纯血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他并不惧怕阳光，可是却要每天饮用血液。他放下酒杯笑道：“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现在确实有事要交给你做。”

    塞西尔点点头，示意自己认真在听。

    “到曙光日之前，我会教你关于血族的一切，如何‘狩猎’，如何控制吸食血液，以及，如何进行‘初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