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万里孤臣系列】论死与不朽 (第2/2页)
前,“mama——” 他知道搬来重庆时,父亲母亲都是不高兴的。 “他下毒害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害你……”她絮絮念叨,“你在国外一定要小心……” 他皱皱眉,“不至于,mama,你别……”他本想反驳,却在看到她的眼神时生生咽下想说的话,“我知道了。” 他开始频频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讲述自己的家庭与经历。他这样的人,只要愿意出面,总有趋奉者与好事者来为他安排一切。 他知道,这一切,mama喜欢。 而父亲不置可否。 “我觉得你这样做没什么意义。”他父亲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闭一闭眼,满面疲惫。他这才发觉,记忆中一直风采卓然的父亲也无可避免地有了老态。 ……或许我真该长大了。 他笑一笑,“我倒觉得挺好的,他们好奇,我就让他们不用再猜。说起来,当初那些人说起爷爷,您不也是这样吗?” 他父亲垂眸,半晌才道,“你已经大了,我不反对你做你觉得对的事。” 他听了欢喜,便蹲在父亲身前,双手扶在他膝盖上,一味撒娇撒痴,“我知道您最疼我了。” 他父亲无奈看他一眼,手轻轻揉着他头顶,“从你小时候我就想,你要是一直长不大就好了。再大一点儿,你就不可爱了。” “可我还是长这么大了呀。”他小时候听父亲这么说,还会美滋滋地告诉他自己虽然长高了,但还是以前的脸庞,可如今听了这话,却觉出一点酸涩。 他父亲似乎也觉得一点不妥,安慰道,“长大了就能帮爸爸的忙了,也挺好。”他想了想,“下午有个座谈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他有点茫然,“什么座谈会?我去的话,恐怕……” “没关系,都是你的同龄人,只不过都在国内念的大学。他们也都很优秀,你也听听他们的想法。” 父亲既然这么说,他哪里会不答应,笑道,“书记点名,我当然听命。” 父亲笑着摇头,“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父亲身旁的椅子,坦然地坐下。 座下的大学生代表们看到他,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他依旧言笑晏晏,和几个工作人员打着招呼。 没错,我是他的儿子。这是一件他也骄傲我也骄傲的事。 大学生们渐渐平静下来,有北大和社科院的学生和他父亲套起了近乎。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心里想起他在北大时有人硬要他认她做他师妹,便有些百无聊赖。 那时候,他对北大的学生们说,你们阶级观念也太重了。你非要把我们分成高干子弟和普通人两类,但实际上哪里有这些不同。 那时候,他自然意识不到到底因为什么,他才能坐在这个本不应该他坐的位置,说这些话。 他后来明白时,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得到消息后,他连夜飞回北京。 叔叔和姨母都亲自来机场拦他,“回去。” “为什么。”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们需要我。” “你什么都做不了,回去。别让我们还得cao心你。”叔叔停了停,“这也是他们的意思。” 他摇头,“不行,我……” 姨母握住他的手,“回去。你mama只有你。回去。”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他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声音微不可闻,“好。” 他又连夜飞回美国。 在他们还是货真价实的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时,记者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问他,“爸爸mama都掉进海里时,你该怎么办?” 那时他回答,“我也跳进海里去,我要和爸爸mama一直在一起。” “你爸爸有你哥哥照顾,挺好的,不用担心。” 他挂掉叔叔的电话,整理着手中的博士服。他忽然想起,他哥哥过去也是在这里读书。 到头来,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或许也是有的,比如,他就能常常去看父亲,给他带去虽然不多但却必要的安慰。 他穿好衣服,走出门,和同学一起在阳光下庆祝毕业,笑容洋溢。 “今天是你的生日。”他都说不想过生日了,几个好友非要为他庆祝,他实在拗不过好意,就被蒙上眼睛领着往不知道哪里走。 一片黑暗里,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多少年前的中南海,曲径通幽花树繁茂的爷爷家花园,爸爸mama陪他玩捉迷藏。爸爸用手绢蒙住他的眼睛。 “不许偷看。爸爸最不喜欢不守信用的孩子。” 他点点头,虔诚地数着数。数完了,他摘下手绢,四处去寻他们。 一直找到暮色四合,都没找到。内勤不忍心地告诉他,“你爸爸mama走了。怕你伤心,才……” 他那时那么小,却没有哭。只是对着刺眼的血色夕阳怔怔发呆。 爸爸,你又何尝守过信用呢?所以你背得出那首诗时,我真的很惊讶。 朋友拆下他的眼罩,面前是一个点满了蜡烛的水果蛋糕。 “哇,你怎么哭啦!不用这么感动吧?” 他摇摇头,擦擦眼泪,笑道,“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们。” “时晚民子遇,独院无父存。要知答明归,作真忘盼儿。” 他在心里最后默默念了一遍这首诗,噘嘴吹灭了蜡烛。 火光摇曳。 “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