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真面 (第1/1页)

    “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被人掐着脖子摇晃清醒，姜砚看着那张凑得极近的脸，分明一模一样的五官，却让他觉得恍如隔世。

    他愣愣地望进迟野的瞳孔深处，那里面藏着两团漆黑，像是能吞噬人的灵魂，从前他看不懂那是什么，现在终于明白。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人。

    两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渗入发间。

    迟野愣怔一瞬，在他体内挞伐的凶器也跟着缓了下来，语气不自觉带了点难以察觉的软意，“怎么哭了，这么疼么？”

    姜砚看着他，却又像隔着他看着很遥远的地方，“你不是迟野……”

    迟野这回彻底停下了，胳膊撑在他两边，低头认真地盯着他看，“我是。”

    姜砚固执地摇头，“你不是。”

    迟野火气上涌，一把捂住他的嘴，“我他妈说是就是，我不是你说谁是？”

    姜砚张嘴就咬，迟野连忙撤手，姜砚愤恨地瞪着他，“你就不是！迟野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迟野这次倒没生气，竟还歪嘴一乐，“那你说说，他什么样。”

    姜砚早已被折磨地意识不清醒，他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唇边泛起一点破碎的笑意，转瞬即逝，“他……对我很好。”

    “好？呵呵。”迟野挑眉，露出讥诮的笑，“那是因为想睡你，装的，傻吧你。”

    这句话不知道姜砚听没听到，他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

    迟野最终还是在他体内出来了，没软也没射。他坐在床边点了根烟，一只手草草撸了几下，随便弄出来就算完事。

    姜砚在他身后昏睡着，迟野宁愿他睡得久一点，因为这人一醒肯定要继续和他反抗，而他反抗自己就要镇压，姜砚远不是他的对手，他镇压必然就会伤到姜砚。

    哪怕他本心不是很想伤姜砚，可一旦发起疯来，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姜砚的手机就在旁边的床头柜上躺着，每隔十几分钟亮一次，电话打进来再到自动挂断。

    姜砚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他家里人估计快急疯了。

    但迟野没有丝毫慌张，从他把姜砚打晕带回家锁起来后，他就没想过再把人还回去。

    ——

    迟野是个混混。打架斗殴顽劣不堪的那种，压根就和姜砚想象中那个人完全不搭边。

    可惜他生了张好皮，还有个好爹。尽管被之前的学校停学两年，好爹还是能用钱把他砸进全市最好的高中。

    于是，当年一入校就把人打进ICU的混混头子摇身一变，重新当了回履历清白的高一新生。

    他爹转给他一个大红包，才好不容易哄着他参加了开学典礼。

    坐在礼堂里，迟野一度无聊得要睡着。直到在周围响起的下一次掌声中，一个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少年走上台，头也不抬地念起老套的欢迎致辞。

    迟野的困意却一扫而空，他从台上人嫣红的唇看到尖尖的下巴，目光划过他纤细脆弱的脖颈，透过他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仿佛看到了里面单薄的锁骨和淡粉色的乳尖。

    迟野的喉结滑动一下，他笑了。

    他想，老子早晚要把你搞到床上。

    掌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迟野也跟着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目光却一路紧紧跟随着那道身影退到帷幕之后。

    猎手锁定目标。

    一击毙命，插翅难逃。

    ————

    厚重的遮光帘把室内笼罩得昏暗无光，分不清白天还是夜晚。但姜砚知道自己醒了，尽管他非常不想睁开眼面对现实的一切。

    “醒了就别装了，吃点东西。”

    姜砚缓缓掀开了眼皮，里面盛着两潭死水。

    “你打算把我绑到什么时候。”

    “我腻了为止吧。”迟野简略答道，两手拿着碗和勺子凑了过来，“张嘴。”

    姜砚偏过头，嘴闭得死紧。

    “唉。”迟野叹了口气，“你喝完这碗粥，我允许你给家里打个电话。”

    姜砚目光一动。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又听迟野说，“别想着耍什么花样，我想你那点秘密应该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姜砚蓦地转过头盯着他，眼神像要杀人。

    迟野不在意道，“就跟家里说学校要你们高三尖子生寒假集中补习，暂时不回去了。”

    姜砚一言不发。

    迟野笑了，“我相信以全校第一的脑子对外传递个报警信息不是难事，不过你猜，在警察找到我之前，我有多少时间可以把一些很好看的照片发到咱学校的各个群里？”

    姜砚指甲都抠白了。

    良久后，他张开血迹斑驳的嘴唇，“迟野，你太恶心了。”

    迟野笔直的下颚线条瞬间绷紧，又在瞬间恢复如常，“嗯，我恶心，不过咱俩半斤八两。”

    他字字如即将见血的刀，“那我请问我高高在上的姜砚学长，哦不对，我是不是该叫你学姐呢？哈哈，你到底算个男的算个女的啊？每次你上台领奖的时候，那么多看着你的人知不知道你是个下面长了个逼的变态？”

    迟野笑着。

    原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比死更难受的事情啊。

    “对，我是个变态。”姜砚咽下一口血沫，“那你就是疯子。”

    “我就是个疯子啊，你才发现。”迟野睁大了眼睛，好让里面那团邪火烧得更旺，“我确实有病，所以你就别跟一个疯子计较啦。”

    迟野笑吟吟地，把粥碗再次递到他嘴边。

    ————

    从开学典礼到寒假的这五个多月时间，迟野对姜砚展开了强烈攻势，他目标明确，从头到尾没有变过。但他却清楚地观察着姜砚一路以来的变化，发现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次数越来越多；发现他看向自己时，目光由最开始不染一丝杂念逐渐变得迷茫、混乱。

    迟野觉得，姜砚快上钩了。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抛出最后的饵——

    “学长，能不能和我搞个对象啊？”

    但他只得到了两个字，

    “恶心”。

    ……

    这两个字是迟野出生以来听到最多次、也是他最听不得的话。

    小时候，住在隔壁的女人总是喜欢把洗过菜的脏水泼到他们家门口，再配上一句“婊子养的小疯狗，真他娘恶心。”

    小孩们模仿着家长的话，笑嘻嘻地在他身边围成个圈，“疯狗迟野，疯狗迟野，真恶心～”

    还有他妈犯病的时候，提着菜刀追在他后面跑，“你为什么还不去死？老娘要划烂你这张恶心的脸！”

    等到他爸的正牌夫人找过来让人把他们家砸得稀巴烂的时候呢，又会睥睨着满屋狼藉说一句，“住的这是狗窝么？真够恶心的。”

    ……

    哈哈，还有太多了。

    不过这些话全都在他长大后销声匿迹了。

    因为，隔壁院子被他放了把火，烧得只剩四堵墙。

    带头唱歌的小孩被他一拳打掉两颗门牙，断了几根肋骨。

    然后啊，就都没了。

    所以在姜砚两片薄唇一张一合前，他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过这两个字了。

    迟野当时一听到就笑了。心想着，果然。

    他根本就不适合正常人那一套嘛，还追人。爷之前一直客客气气哄着你干嘛呢，本来就是想cao你，直接绑上床多省事。

    终于不用再他妈装了。

    迟野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