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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城】生命 (第7/8页)
来……” 3 刑警的工作性质让他们熟谙情绪抽离的法门,但猝不及防的意外发生时,血rou丰满的活人不可能不受冲击。 “为什么是他……” 沈翊轻拍他后背,在他断断续续的言语里对上是哪个案件,新闻播报的结果是餐厅老板与嫌疑人当场身亡,距离近的几人严重烧伤,五人轻伤。 非常惨烈,也令人后怕,刑警不出任务不配枪,杜城如果车速再快上一些,亦或者出发时间早一点,赶上了这索命鬼的趟……报复都无处报,沈翊咬肌绷紧,上下牙列狠狠地对碾了两下。 这些小动作以杜城的角度无法察觉,只有耳朵里那声音同频得他心脏都在震,它一次次在脑海徘徊,他后知后觉那是模拟爆炸的声响,这些苦闷好像无穷无尽,几乎要把他淹死了。 “沈翊,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当了警察,我很想逃跑,我想就这样辞了职,一走了之。” “你是艺术家,你有天赋……你可以跑,我也可以跑,反正总有人能干。” 但是巨大的惯性就这样留住人,无所适从,折磨得发疯也求告无门。 “我们真的能脱身吗?遍体鳞伤以后。”沈翊轻轻地说,“习惯,思想,动作。” “相信我,我很清楚一次次打碎又重建的感觉。”杜城的创伤反应让他回忆那些被击溃的岁月,无尽的抑郁愤怒贪婪填满心房,仿佛此生再也画不出细节再也没有爱。 3 很多人总把同理心和共情混为一谈,前者是认知上的换位思考,后者是情感共鸣;过多地运用共情换来的就是对自我的消耗,解离,患病。 感情这把利器沈翊动用过很多次,他不缺人爱,也用和蔼近人的外在一次次拉近距离,但外人眼中冷硬的刑警队长也展现出情感边缘上的崩溃态势时,他无能为力,手足无措。 他们共事六年,意味着杜城从警十五年,被锻打得无坚不摧,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如此。 杜城在关键时刻拉了他很多次,光救命之恩的数都够他完整地走一趟六道轮回了。 情感上体谅的一层让他不想对杜城说坚持下去,一个战士的心如果死了,即使拿着武器也没办法杀敌,但他趋利避害的自私本性想留下他亲爱的战友,他从警的起点,他从梦想乡跨入惨烈人间的接引人。 所以他发出一些残忍的声音,要把这个可怜人推回理智的岸上,剧烈的预感告诉他,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抒发,最好阻止对方继续在情绪的海浪里沉溺。 “杜城,杜城,”他和缓地说,“不止这些对不对?你最近还发生了什么,全部告诉我。” “我累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承受多少,一切都在摧毁我,逼迫我,我是一件工具,我是一个权威,我是…… 我是…… 3 在警务之外,他竟然找不到另一个强力的支点,衰亡与病痛正在纠缠他的家人,刑侦手段的进步拦不住逐年上升的罪案率。 没有爱好,没有…… 但我能挺过去,每一次都是这样,我能…… 生活总会继续……自我安抚陷入一种更深的无力后,他截断那些让他困顿不堪的想法,用沉默向沈翊回话。 如果要毁灭,不能是这样的毁灭,惶惶不安地继续,不如果断地放弃。 沈翊右手拇指搭在食指上,他唯一发硬的皮肤在右手中指,靠近指甲的第一个关节,侧面有薄茧。 侧锋带笔起形、调整,中锋刻画重点都倚靠这个位置。 傲慢和内疚捆绑了他太久,他只想追求曾经到过的高天,在那里寻回往日宁静,不住地飞高,使他忽略了掌线人自己的手心也伤痕累累,血rou模糊,这里面多少疼痛是他赋予的呢。 但这种愧疚不能阻止他继续伤害这个男人,他已经伤害了,那只能把这些伤口链接起来,要更紧密,更暧昧,骨血交融。 “杜城,你想过死吗?” 3 “我想过很多次,”他没有等杜城回答,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xue,解剖上把这里叫颞部,顺着它往前摸就是框骨,摸到眉弓,斜着向上头骨由正面凸起转到侧面凹陷,是颞线,头像入门的核心骨点之一,“我以前觉得我是个天才,不世出那种,毕加索15岁画到的程度,我在同样的年纪也画到了,我在无数前人试错过的最快捷径上狂奔。” “我觉得我没有理由会失败,我会扬名立万,声震国际,甚至载入史册,未来非常光明,走一条一眼看去完全是鲜花锦簇的道路。” “然后你出现了,你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沈翊冷静地剖析自己内心的那些阴暗想法。 “我和雷队没有接触过,谈不上感情不感情的事,但我确实因为这件事很恼火,以前从来没有人能这样下我面子,那个时候我有一些过分膨胀的自负,同龄人喊我翊神,我也就真的觉得我无所不能了。” 你可怜的师父死去,带我也下了神坛。 我如何是不完美的?我怎么会不完美,这是我的挑战,我接受挑战——在完成本科学业后,马不停蹄五年的硕博连读,参加公安联考,分配进入北江分局,成为北江公安大学讲师。 沈翊从来不否认自己性格当中疯狂的成分,不疯魔不成活,艺术家若没有个性,等同死亡。 彼时他对真正的残酷并没有认知,鲜血淋漓的路不一定有轰轰烈烈的硝烟当背景,更多是无意义的磋磨,生活陡然在他面前拆解成碎片化的,无序的。 “老师死了以后,我的心空了一块。” “我反复想,我真的值得让人骄傲吗?” 3 “我开始意识到我到底多天真……” 一个不识人间苦的天才,真就比所谓庸人优越吗? 人生如果是房子,那他的地基无疑被狠狠地爆破了一隅,而敏感的人都容易陷入对生活意义的质疑,在存在主义和虚无主义里痛苦呻吟。 “我惊讶于你对这些东西的耐受……” 沈翊闭眼,仿佛要落下泪,但再睁开眼,他目光清亮,天光切入窄巷子一样,明晰柔和,却坚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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